27.4.08

與楊祖珺 在跨越時空的顫抖音符下相會

對於,當初進近二十出頭的我而言,如果唱歌不是為了能夠在那個大時代承擔些什麼具備了民族、國家、社會意義的功能,那麼,唱歌究竟是為了什麼?我的生命也就在這類僵化的國族思考中,走過了顛簸、愉悅、反思、卻又找不到充分的理由可供自己憑藉、以拿捏分寸的上半生。想不透成人世界的世故與洗鍊,大概是我至今最大的問題,即便年近五十,依然想不通也做不到!

這,是摘錄自楊祖珺錄音選集的一段話,
當中透露了歲月滄桑,也道盡了無限的惆悵。


楊祖珺
現為文化大學大傳系教授
曾為民歌手、政治、社會運動的旗手
以及媒體製作人、專欄作家、民進黨第一屆33位中央委員之一
著有 玫瑰盛開──楊祖珺十五年來時路 & 壓不扁的玫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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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8年的4月14號,西子灣黃昏的海風還是一樣的溫柔,管院長廊的矗立也還是一樣的寧靜。還未踏進會場,耳邊就響起了楊祖珺老師清澈的歌聲,是如此的堅毅,如此的不顧一切。這次是由大大樹音樂圖像主辦,中山大學企業管理學系協辦的一個環島講座,座談中從楊祖珺老師的歌出發,從音樂文化、社會運動、傳播媒體等角度切入,與葉匡時主任一起關心社會,暢談音樂跨越整個時空的歷史背景。

兩人的對話就從七零年代「唱自己的歌」民歌運動開始,在那一個我們都還沒出生的年代,一場主要是在演唱熱門美國音樂的”民謠”演唱會裡,當時的僑生李雙澤拿著一罐可口可樂瓶,在台上大聲的質問「為什麼喝美國的飲料、唱美國的歌,為什麼我們不唱屬於自己的歌?」台下頓時噓聲四起,但是,一個當時的年輕人從沒機會聽過、也沒有思考過的問題,卻從此激起了不止息的漣漪,《美麗島》、《少年中國》就是在那樣的餘波盪漾的民歌運動中誕生的作品。但美麗島因為被認為有台獨傾向,少年中國被認為是統派的歌曲,在那個年代都被嚴厲查禁,而當年那群民歌運動的旗手們卻只是單純的想藉由歌聲,告訴人們一個又一個的故事,希望每個人都能重新檢視心中最純樸的渴望與期待。

「我習慣在街上唱歌,在這裡唱反而奇怪」多麼自然的一段回應,卻無聲的訴說著楊祖珺老師三十多年來充滿希望又困頓的過去,談起身處在那個年代,楊老師不只一次的強調自己是多麼的幸運,那是一個海峽兩岸瞬息萬變的時代、是台灣鄉土意識崛起的時點、是政治與社會運動風起雲湧的見證。就像座談開始前放的短片,一個1986年創立的影像記錄協會所拍攝在1986年11月1日楊祖珺老師於警備總部抗議傳單被搶,當時在圍場阿兵哥齊聲唱著不知為何的震天軍歌下,她一個人、一只大聲公、幾張手繪海報,大聲的說出人民的訴求,撕聲力竭的唱著屬於我們自己的歌,或許在座的我們未能生長在那個年代,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感到頭皮發麻,不是因為從未看過三十年前的抗爭場面,也不是因為從未經歷過當時的戒嚴肅清,更不是因為在那大街上軍與民的矛盾交錯,而是,因為內心翻騰但卻又不願低頭的一陣雞皮疙瘩,那樣刻劃出的歷史足跡是我們這一代所無法想像的,但卻應該去試著了解、試著體會的。

從原本一開始,只是想賺點生活費而愉快唱起民歌的楊老師,1979年新格錄製唱片送審全數回收銷毀,辭掉矯揉造作的電視節目”跳躍的音符”主持人一職,社會意識逐漸燃起,到「廣慈博愛院」的婦女職業訓練所與當時被關在裡面的一群雛妓小女孩相處,當時本著服務志工的心理參加的她,卻驀然的感到詫異與不解,生活還算飽足的我們其實在社會歷練上卻遠遠不如這些小女孩,他們經歷了被父母背棄、被捉、身體與心理日復一日的飽受摧殘,到頭來反而是被她們提了一把,著實好好上了一課,這樣輕描淡寫帶過的人生際會與理解,也讓我們開始思考,是不是應該更積極的踏出家門、學校甚至是到社會的另一端去參與去感受。

80年代出身的我們,很難去體會《美麗島》這一首歌從七零年代篳路藍縷的誕生,到八零年代被打壓,九零年代解禁,這中間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,但我們至少可以藉由這一次座談澄清,它並不是屬於當時黨外的美麗島雜誌,而是早在三、四年前就被創作流傳至今,如今的"美麗島”一詞發展成為台灣社會政治符號,恐怕就算是當時創作的李雙澤與梁景峰老師也始料未及。對於我們這些後進的聆聽者來說,除了簡單的音符與精鍊的文字,輕輕的閉上眼睛聽著耳邊響起1977年因李雙澤告別式前一天楊老師與和胡德夫合錄的美麗島,我們還是能夠從中咀嚼出些許當時的語重心長。而事隔29年後的今天,楊老師用『和解』一詞來詮釋自己與過去的一切糾結,這次「關不住的歌聲」專輯裡收錄最早1977年至1994年錄製的”累了嗎”,從當年清亮的嗓音告別音樂圈,投身黨外運動,就開始和慷慨激揚的台灣政治社會運動畫上等號,走過了民主與專制、和當權者在街頭抗爭、婚姻的悲歡離合、民歌音樂和社會運動、民族自我覺醒以及學術分享教授,提起歌唱這件一生的志業,仍舊是自豪的堅持著「只要有一千一萬個人聽到這些歌聲,有一兩個是醒過來的就是代表著希望!」

楊老師在現場,還是搭著吉他唱了兩首歌曲,也許歌聲沒有當年一樣嘹亮清越,但是卻更能震動我們的心弦,雖然夾帶著無奈,但同時也透露出承諾與無悔。兩個多小時的深度座談,我們聽到的不只是民歌從無到有的歷史,而是一股堅持要「唱自己的歌」的意識,跨越時空傳達給我們的悸動;看到的不只是老師在大時代裡的披荊斬棘,而是一個把持著理想、始終如一的為台灣弱勢社會用音符陳訴的人民歌手。或許時空是無法重來了,但是我接觸的是一個真正認真在過生活的長輩,對於當下的顫抖音符更不敢有片刻遺忘,身為一位準MBA,商業並不該是全部,政治、社會與經濟一直是濃到化不開,可是環顧周遭,還有多少人願意關心社會?還有多少人捲起衣袖參與?認真活在當下,就從我們自己開始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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類型:心得
2008.4.27 MBAtics & 羊正鈺整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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